1970年2月17日,美国北卡州,福特布拉格。军医麦克唐纳(Jeffrey MacDonald)一家四口险遭灭门。现场惨不忍睹,唯一的幸存者是这家的男主人,身受多处刀伤的杰弗里麦克唐纳。我们中国有句老话,叫“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”,而本案的当事人,绝对算得上是大难不死,可等待他的,却是更加悲惨的命运。随后展开的案件调查却扑朔迷离,跌宕起伏;杰弗里几进监狱,又几度被释放,这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?为何杰弗里的岳父岳母坚信女婿的清白,又瞬间改变想法再度将其告上法庭?
高中时代的杰弗里.麦克唐纳无论走到哪里,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。他相貌英俊,品学兼优。在他毕业那年,更是被同学们推选为“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”和“最有可能获得成功的人”。他的妻子克莱特,从小就和他是同校同学,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路走来,直到高中阶段才正式开始约会,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1961年,麦克唐纳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录取。两年后,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。1964年的4月,他们的第一个女儿降生了,取名金伯利。3年后,他们的第二个女儿克里斯蒂出生。从那以后,克莱特休学回家做起了全职母亲,而麦克唐纳则继续完成他的学业。1968年,麦克唐纳终于如愿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。此后,他加入美国陆军,并很快成为美国规模最大的一支特种部队——“绿色贝雷塔”的一名外科军医。嫁夫随夫的克莱特带着两个女儿,举家迁往福特布拉格,由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。
生活终于安定下来了,尽管经济状况依然没有太大的改观,但他们一家四口的小日子依然十分甜蜜。此时的克莱特又怀孕了,这次是个男婴,预产期是来年7月份。这个消息令麦克唐纳夫妻感到无比的幸福,两个人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期许。
1969年圣诞节前夕,也就是在案发前两个多月的时候,克莱特曾兴奋异常地打电话通知自己的亲友:麦克唐纳不用随军去越南打仗啦!她的母亲在后来的回忆中说道:女儿当时是那么的开心,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。
1970年2月17日,凌晨3点42分,福特布拉格军事调度员接到了麦克唐纳上尉打来的紧急求救电话。他在电话当中声音微弱,断断续续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:我的家人遭袭,请尽快派一辆救护车来。该调度员立刻将电话转至福特布拉格军警处,四名军警随即被派往案发现场。
在麦克唐纳家的主卧室里,四名军警首先看到了张开四肢躺在血泊中的克莱特。她的头部和面部,到处都有被钝器反复击打后留下的淤痕;(遇害的妻女3人)
全身上下另有刀伤37处,惨不忍睹。在她的胸前,盖着一件被刀划得破破烂烂的睡衣。麦克唐纳就倒在妻子的臂弯里,身上只穿着一条睡裤。看到军警进来,他挣扎着问道:我的孩子们怎么了?我刚才听到她们哭了……一个名叫肯尼斯.米卡的军警伏下身子,轻声安慰了他几句,随后起身来到了隔壁房间。
五岁大的金伯利,被包裹在自己的小被里,一动不动。肯尼斯上前掀开被子的一角,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麻,后背一阵发凉,腿肚子也跟着朝前使劲——金伯利的头部由于遭到钝器的反复击打以致严重变形;她的颈部集中了十多处伤口,全部都是用冰锥扎的!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得肯尼斯好一阵心惊胆战。
随后,他又来到了克里斯蒂的卧室。此时的肯尼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,自知小家伙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十分渺茫。果不其然,克里斯蒂身穿睡衣睡裤,也惨死于自己的床上。她的颈部、前胸、后背,一共被刺了33刀,另有15处伤口是被冰锥扎的。天见可怜,这个只有两岁大的小姑娘,身中48刀!她是一家人当中,死相最惨的一个。
凶案现场真可谓天怒人怨,人神共愤!军警肯尼斯在查看完现场后,又回到主卧室。救护车依然没有赶到,而此时的麦克唐纳已经陷入了昏迷,肯尼斯马上对他进行人工呼吸。待他苏醒后,肯尼斯连忙追问道:是谁干的?麦克唐纳断断续续地给他们讲述了案发的大致经过:
我那天晚上睡在客厅的沙发上,因为我的小女儿克里斯丁和她妈妈在床上玩耍时尿湿了床的一侧;凌晨我听到我妻子和金伯利的嚎叫声,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但我肯定是发生事情了,一些很可怕的事情;就在我起身准备去救他们时,我受到了三个男人的袭击;在他们的旁边,还有一个嬉皮士打扮的女人,她带着一顶白色的垂边帽,手中举着一支点燃的蜡烛,口中像是在念咒语般说道:Acid is groovy, kill the pigs!(迷幻剂是时尚,杀死这些猪!)?? 随后我受到了三个男人的攻击,我用睡衣护住头部,奋力反抗;睡衣被锋利的刀划的破碎不堪,最终我昏迷在了通往卧室的走廊尽头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醒来了。四周一片静谧。我试图站起来,可是,腿部瞬间传来的剧疼又使他趴在了地上。不得已,我以手代脚,一下一下艰难地爬进了妻子的睡房。面对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妻子,我发了疯似的给她做人工呼吸,甚至还强忍着双臂的剧疼,按压妻子的心脏,希望会有奇迹发生。
最终,我还是痛苦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:克莱特已经死了。随后,我打电话报了警。听完麦克唐纳的讲述,肯尼斯马上想到一件事。在他们接到命令驱车赶来的途中,肯尼斯确实曾看到过头戴黑色大沿儿帽的女人独自在雨中行走。如果不是因为有公务在身,他肯定会停车搭载那个女人一程。想到这里,肯尼斯马上向带队的陆军中尉约瑟夫.鲍克作了汇报,并询问对方是否应该马上派出巡逻队进行搜寻。可不知道为什么,鲍克中尉没有理会肯尼斯的建议,既不肯定,也不否定,完全没有表态,肯尼斯也没再坚持。
后续的聆讯就更加有利于麦克唐纳了。
1.当天的救护车司机曾进入案发现场,翻动过很多物证却无人过问。
2.在满屋子军警的眼皮子底下,那位司机居然还偷走了麦克唐纳的钱包!
3.一位赶到现场的军医官,不知出于何种目的,竟然将克莱特仰卧的尸体翻了过来,从而把大量的衣物纤维留在了被害人的后背上。
4.军警调查人员在麦克唐纳的睡裤上提取出几根“人类毛发”,被怀疑是他的小女儿克里斯蒂的;结果证实,那几根所谓的“人类毛发”,其实是麦克唐纳买给女儿的绒线玩具上的丝线!(什么眼神儿啊?)
5.在军警调查人员进行取证的过程中,不断会有一些军界的高官过来“看热闹”,仅仅由于等级的差异而未被制止。
6.麦克唐纳所描述的嬉皮士女人已被找到。此人名叫海伦娜.斯塔克雷,是一位退役军官的女儿,该地区著名的瘾君子。除了吸毒以外,她还喜欢搞一些神神道道的巫术仪式——这两条,全部能和麦克唐纳供词当中描述的那位手持蜡烛,如同念咒语般地说道:“迷幻剂是时尚,杀死这些猪!”的人物形象对应上。此外,还有目击者称,在克莱特和她的两个女儿下葬当天,斯塔克雷身穿黑袍,头戴花圈在自家门外游荡,行为十分怪异。
1970年8月末,为期六周的司法聆讯宣告结束。首席调查员罗克上校写出了一份详细的总结报告,认定了麦克唐纳的清白。但是,这份报告却引起了陆军少将弗莱纳根的强烈不满。在他的干预下,本案最终以“证据不足”为由,撤销了对麦克唐纳的全部指控。
此后,身心俱疲的麦克唐纳无心继续在军中任职,于同年12月退役。
1971年7月,麦克唐纳应一个朋友之约,来到了加州长滩圣玛丽中心医院,在那里任急诊室主任。这对于当时处境极其艰难的麦克唐纳来说,应该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安排。如果他能够安心工作,低调处世的话,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故事了。
毫无疑问,当这宗轰动一时的案件告一段落的时候,麦克唐纳自然也成了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。
对于所有电视媒体的邀请,麦克唐纳一概来者不拒——为什么要放弃这些轻松赚钱的机会呢?为了提高节目的收视率,麦克唐纳经常会按照主持人的授意,讲一些在他接受聆讯过程中发生的,不为外界所知的“趣闻”。所谓趣闻,也就是美国军方在聆讯过程中丢的那些丑,也就是美军少将弗莱纳根严禁对新闻媒体透露的那些详情。麦克唐纳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抖露美国军方不愿示人的家底,无疑令后者咬牙切齿,恼火不已。
由于麦克唐纳参与的大多是娱乐性质的电视脱口秀节目,所以,当他在回顾当年案情的时候,也总是表情自然,面带微笑,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。这,不但令广大的电视观众感到厌恶,觉得他冷血,更引起了他的岳父岳母的强烈愤慨。
对于以上三方的反应,麦克唐纳浑然不知;但他已经注定了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。就在这个时期,还发生了一些令案情峰回路转的事情。1970年11月麦克唐纳与妻子母亲通电话。克莱特的母亲,柯赛博女士声称,杰弗里在电话中对她说:我当时杀死了一个凶手。
这不免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:如果杰弗里在电话中说的是实情,那么他为什么当初要对军警、对法官、对媒体、对公众隐瞒这一重要细节?如果他说的是实情,那凶手的尸体又在何处?被同伙拖走了吗?如果他说的不是实情,那么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?柯赛博女士左右想不通,“杰弗真的是清白的吗?”
老太太想了三年多,她终于想通了。
1974年4月,麦克唐纳的岳父岳母携手美军罪案查处,向法庭递交了指控他杀妻灭子的起诉书;同年8月,在北卡莱罗纳州首府罗利,大陪审团被召集起来。切又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:美军军警将麦克唐纳当作本案的唯一嫌疑人,继续开展调查。此外,由于麦克唐纳在电视上的糟糕表现,美国军警居然和他的岳父岳母结成了同盟,试图利用他们的特殊身份,引起社会各界对于本案的“再认识”。
1975年1月24日,大陪审团一致通过了对麦克唐纳的指控;开庭审理日期被定在1979年7月16日。我的神啊,从正式遭到起诉到首次开庭审理之间,居然间隔四年半的时间!这个开庭日期的设定,本身就违反了美国宪法第六修正案关于“快速审判”的相关规定。
在美国的司法史上,针对穷苦人、黑人以及其他外来移民的冤狱不胜枚举;但是,对于一位医学博士,一位受人尊敬的白种人来说,此类事件却少之又少;而且一旦出现,必定会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。
富兰克林.杜普里,本案的主审法官,对被告人麦克唐纳存在着严重的个人偏见。他曾在私下里多次谈到自己对于本案的认识:即麦克唐纳有罪。詹姆斯.布莱克本,助理检察官,也是麦克唐纳案的首席公诉人。鉴于此案在社会上的影响力,布莱克本将其视作实现自己政治飞跃的跳板——前提当然是要打赢这场官司。???? 布莱恩.穆塔夫,布莱克本的助手,雄心勃勃的青年才俊。对于他来说,本案的胜诉与否,也必将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命运。
以上三人凑在一起,都干了哪些后来遭人诟病的勾当呢?
首先,主审法官杜普里不允许把军方聆讯时得出的结论,作为此次庭审的证据。这种做法的主要目的,就是为了把当年罗克上校总结的,认定麦克唐纳清白的有力证据排除在外。更加令人感到气愤的是,检察机关在进一步调查取证的过程中,已经掌握了一些可以证明麦克唐纳清白的有力证据;而这些证据,全部被助理检察官布莱克本和他的助手穆塔夫隐藏了起来。不仅如此,在麦克唐纳的代理律师进行正常取证的过程中,也多次遭到了检察机关的无理阻挠。
更加骇人听闻的故事还在后面。
冰锥的故事。
开庭审理之前,麦克唐纳岳母的证词是:女儿家里从来就没有冰锥。和她一起作证的,还有麦克唐纳雇佣过的一个小保姆。可是到了出庭作证之前,布莱恩.穆塔夫分别找到她们谈了一次话,结果,两个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更改了口供。好一个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。???? 庭审的过程中,检察官曾当庭呈上了一件物证——两根黑色的织物纤维。布莱克本言之凿凿,声称这件物证是从用来袭击被害人头部的球棒上找到的;后经检验证实,这两根织物纤维均来自麦克唐纳的睡衣。然而,直到庭审结束以后,辩方律师才知道:这居然是一条伪证!检察机关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!
案发当时,军警从被害人克莱特的手中找到了几缕金黄色的长发。后经化学检验证明,那并不是人类的头发,而是一种人造纤维,而且是专门用来制造假发的人造纤维。在案发现场的一把木梳上,也有同样的发现。而本案中的一个关键性人物,斯塔克雷小姐曾向警方供认,她在案发当晚确实戴了一个假发套;而且,还使用被害人家里的木梳梳过头。这项至关重要的证据也被检察机关偷偷压了下来,秘而不宣。直到麦克唐纳被定罪入狱后,才被外界所知。
短发的故事。
在被害人克莱特的指甲缝里,找到了几根棕色的短发,明显与麦克唐纳的金色头发不相匹配。然而,这项物证被美国军方毫无理由地封存了起来,辩方律师的数次申请均被驳回——就是不给,气死你!! 1979年8月29日,陪审团一致裁定:被告人杰弗里.麦克唐纳,所控三项罪名成立。主审法官杜普里随即宣布了对他的判决:三个终身监禁。
此时的麦克唐纳早已万念俱灰,如果没有辩护律师希克的不离不弃,或许,他真的会做出一些傻事。在麦克唐纳被定罪以后,希克四处奔走,免费为他提供法律服务。正是在希克的不懈努力下,案情才再次出现了转机。
1980年7月29日,美国第四巡回法院基于该案在开庭审理日期的设定上,严重违反了宪法第六修正案赋予被告的权利,因而将麦克唐纳有条件地(交付一定数额的保释金)释放出狱。
1980年8月22日,麦克唐纳被保释出狱。同月,他回到了长滩的圣玛丽医院。
1982年3月末,美国最高法院驳回了第四巡回法院的判决,麦克唐纳再度入狱。从此,麦克唐纳开始了他漫长的牢狱生涯。
今年已经67岁的杰弗里.麦克唐纳仍被关押在坎伯兰郡监狱服刑,请大家不要忘记,1970年案发时,他只有27岁。
有罪还是无罪,这个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!杰弗里·麦克唐纳于2004年8月19日在美国马里兰州的联邦惩教所谈到他的上诉尝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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